地中海饮食阻止记忆衰退？

撰文 迪娜·法恩·马龙（Dina Fine Maron）  翻译 贾明月

 

    在动画片中，大力水手波比每次吞下一罐菠菜，都会产生立竿见影的神奇效果：他会获得超人的力量。在《X战警》中，也有一位角色可以通过吞食任意固体物质获得类似的能力。

    当我们年龄渐长，记忆力大不如前，很多人都希望通过饮食来修复大脑出现的问题。可惜的是，影视剧作品中的神奇现象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

    不过，如果选对食物，说不定真能起到一定作用。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采用地中海饮食（Mediterranean diet）或类似饮食方式，或许有助于减缓老年人的记忆恶化。这种饮食方式中包含大量水果、蔬菜和全谷物（非精加工的谷物），以及适量鱼类、禽类和红酒。如果仅仅食用其中的某一种食物（比如南瓜子或蓝莓），并不会产生明显的效果。

    此外，即使上了年纪后再采纳地中海饮食方式，大脑也能从中受益，有时这种方式在两年内就能对认知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巴塞罗那纳瓦拉大学（University of Navarra）预防医学系主任米格尔·A·马丁内斯·冈萨雷斯（Miguel A. Martínez González）说：“你并不会变成超人，这种方式只会维持认知能力或稍微使其有所改善，它可不是什么魔法。”不过，即使好处不大，日复一日的积累也能有所裨益。

 

食物与大脑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科学家并不认为改善饮食能够改善记忆，直到十年前，一些证据开始逐渐出现。例如，哥伦比亚大学的尼古劳斯·斯卡尔米斯（Nikolaos Scarmeas）和同事花了4年时间，搜集了2 000名有医保的纽约人（多数已经七十多岁）的饮食习惯和健康状况。2006年，他们报告说，此前已有研究表明地中海饮食和心血管疾病低风险之间有相关性。他们的研究表明：在严格遵从地中海饮食习惯时，认知功能下降速度和患阿尔茨海默病的可能性都明显降低。

    不过，由于他们只观察了饮食方式，并未设置对照（而临床研究中则会有对照组），因此结论一直存在争议。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能是由于运气好，也有可能是坚持地中海饮食方式的美国人同时也有别的特质，比如，这些人受教育程度高，有一些特别的生活方式。

    七年之后，研究者找到了一些答案。2013年，冈萨雷斯和同事发表了他们大规模PREDIMED研究的发现，PREDIMED是“以地中海饮食做疾病预防”（Prevention with Mediterranean Diet）的缩写，这个研究涉及将近7 500名西班牙人。

    研究者将实验对象随机分配到两个实验组。第一组遵循地中海饮食方式，外加一份坚果什锦；第二组同样遵循地中海饮食，不过还会得到一份额外的初榨橄榄油（研究者觉得，为参与者免费提供额外的坚果和橄榄油，可以保证他们摄入足量的某几种健康脂肪，能对研究结果产生可量化的影响）。另有一个对照组，参与者主要接受如何减肥方面的指导，建议他们多吃蔬菜、肉类和高脂乳制品，这和地中海饮食是一致的，但研究者不让对照组使用橄榄油烹饪或食用坚果。研究者会将实验组的结果与对照组比较。

    正如之前的预期，两个实验组的地中海饮食方案都对被试的心血管产生了有益影响。而科学家在测试认知功能时发现，两个地中海饮食实验组的成员表现也都比减肥组要好（认知测试采用广为接受的试题）。冈萨雷斯说，“这个结果让人很吃惊。”

    虽然这个发现很有趣，但它并不具有决定性。在实验刚启动阶段，研究者并未收集任何有关认知功能的信息。因此，仍然有可能是实验组和对照组本身的差异，导致了这个结果，这些差异与饮食本身没什么关系。

    为了平息这些争议，冈萨雷斯开展了一项新的研究。今年5月，他和团队把最新的研究结果在线发表在了《美国医学会国际医学杂志》（JAMA Internal Medicine）上。研究团队从PREDIMED研究对象中选取了经济状况较好的三百余名研究对象，多为67岁上下，他们以这些人的认知测量指标为基线。四年后，他们又用同一组被试做测试，并与基线做了对比。

    冈萨雷斯说，最新的发现和此前的研究一致，都证明地中海饮食习惯有助于改善认知。然而，这样的结果依然不具有决定性，因为这个研究的规模太小。冈萨雷斯指出，这也是科学家第一次在地中海饮食的随机试验中观察到认知功能的提升。

    美国人的饮食标准及生活方式往往与西班牙成年人相去甚远，美国人是否也能从地中海饮食中受益？这一点尚待考证。冈萨雷斯的研究中，对照组的日常饮食依然比大部分美国人的更接近地中海饮食，因此他们已经有了数年相对健康的饮食习惯，这可能对整体健康有益。

    但冈萨雷斯相信，地中海饮食对美国人的益处可能更大，因为美国人的提升空间更大。不过，拉什大学（Rush University）的营养学专家玛莎·莫里斯（Martha Morris）认为，只有在美国做一个随机试验，才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她希望在未来几年中挑头发起这样的研究。

 

饮食以外

    证明一种特殊的饮食习惯能够影响认知健康是一回事，让美国人吃更多水果、蔬菜、鱼和橄榄油又另一回事。还有两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人们面前：成本和根深蒂固的习惯。拿PREDIMED来说，研究者为被试提供了额外的初榨橄榄油，并告诉他们如何料理饮食。“如果要传播地中海饮食习惯，你不能仅仅给他们看食物清单，还得告诉他们怎么采购，怎么烹饪，才能保证所有营养成分和地中海饮食一致，” 冈萨雷斯说。让美国人大幅削减对红肉的消费，改为食用禽类，是改变饮食习惯的第一步。不过，要让他们采用地中海饮食，还有许多其他事要做。

    要想通过改变饮食习惯改善大脑的认知，严格采用和PREDIMED实验一模一样的饮食方案并不是唯一的途径。今年2月，莫里斯和同事们在线发表了一篇论文。他们推荐了一种大致和地中海饮食类似的改良版，它可在美国花更少钱来实现。莫里斯的MIND饮食方式强调摄入足量的绿叶菜和全谷物，包括每天两份蔬菜，每周两种浆果。不同于地中海饮食对鱼类每日都要摄入的要求，MIND饮食方式只需每周吃一次鱼即可。

    莫里斯发现，即使中等强度地遵循MIND饮食方式，平均4.5年后，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也有所降低。这是她和同事在研究期间，通过计算每组被试中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的数据变化得出的。（用来做对比的饮食方式需要更加严格执行，才能获得同级别的好处。）而且，对于美国文化和大众的经济承受力而言，MIND饮食方式更可取。弗朗辛·格罗德斯坦（Francine Grodstein）是波士顿布莱根妇女医院（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和哈佛医学院的教授，专注于健康老龄化，虽然她没有参与莫里斯的项目，但是她认为，从更宏观的角度讲，这个发现显示出“改进饮食可以改善记忆”。

    目前，人们并不清楚为什么特定的食物组合会对大脑有好处。也许，食物对心血管功能的改善是关键所在，因为，这些食物都有助于血液和氧气流入大脑。可能也有别的因素在起作用。现在，还有一些问题没得到回答，比如：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饮食，饮食与体育锻炼、睡眠模式、基因等其他因素的影响相比有什么异同。

    近期，一些研究者开始扩大关注范围，把目光投向食物以外的因素。今年，欧盟多国家开展了一项随机试验，想深入探讨饮食、运动以及更好地控制血压等如何共同促进大脑健康（高血压是中风的首要原因，而中风会严重损害心智）。尽管这项研究不会让研究者确定哪项因素的益处最大，但却能让科学家对相关问题有更深入的了解，看看生活方式的改变到底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

    或许我们应该保持乐观，因为今年6月《柳叶刀》杂志发表的一项初步研究显示，改变饮食和生活习惯能够减慢认知衰退的过程。芬兰的研究者将1 260名研究对象分为两组，一组采用标准营养和饮食建议，另一组遵循一种特定的锻炼计划，并采用改良的地中海饮食方式。两组被试的血压和其他健康指标都受到监控，如果出现问题能够及时接受治疗。

    结果显示，后一组的被试在最后的标准认知测试中明显表现更好。米娅·基维佩尔托（Miia Kivipelto）说：“（干预）真的能预防或至少延缓认知障碍。” 她是这项研究的主要贡献者，也是斯德哥尔摩卡罗林斯卡学院（Karolinska Institute）老年诊所的研究与教育主管。她认为，两年之内就观察到了这样的改变，真是让人惊喜。更有意思的是，这样的改变并不需要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