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森林正在从海边向内陆蔓延，所过之处树木不断死亡

在美国大西洋沿岸的切萨皮克湾，一簇簇没有树皮的树干暴露在海边，就像是森林死亡后留下的骨架。这些树干曾经是一片由雪松和松树组成的森林，但如今却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幽灵森林。

自19世纪以来，越来越多海岸边的树木开始死亡，枯萎的边界逐渐从海边向陆地蔓延。随着海平面的上升，越来越多盐水侵入陆地。在世界各地的海岸和河口，盐水不断向内陆推进，逐步取代了森林赖以生存的淡水。树木在盐水的侵蚀下不断死亡，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树干，就好像是原本森林的墓碑，这也是幽灵森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

扩张的幽灵森林

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只会越来越多，因为这是海平面上升的影响。2025年一篇发表于《海洋科学年度评论》（Annual Review of Marine Science）的论文指出，海平面上升可能导致更强烈的潮汐涌流，将海水冲过土壤表面。干旱的气候和海平面上升会改变沿海地区的地下水水位，让盐水能更深入内陆，渗透到原本的森林地下。而森林中的树木，就在盐碱化的土壤中走向死亡。

海水会让土壤失去原本的生机，今年早些时候加州山火更是这个问题鲜活的写照。加州明明就在海边，但面对山火很多消防队仍面临无水可用的窘境。这是因为当海水被喷洒在火灾区域再蒸发时会留下盐分，而这些盐分会在土壤中长时间累积，土地在这样长期的伤害下，可能就会变成贫瘠的荒地。这个过程被称为“盐渍化”，它会阻碍植物吸收水分和养分。再加上盐水会对消防系统产生严重的腐蚀，这也导致火灾区域哪怕就在海边，消防队也会面临无水可用的窘境。而幽灵森林正是“盐渍化”可怕后果最直观的写照。

在卫星地图上，幽灵森林的扩张十分明显。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阿尔伯马尔-帕姆利科半岛的海边，由于海平面上升、干旱和飓风的侵扰，黄褐色的幽灵森林不断扩张，侵蚀着绿色的林地。

好坏难辨

虽然枯萎的树干看起来触目惊心，但科学家并不清楚这究竟是好是坏。这些幽灵森林多出现在平坦的海滩上，这些地方更容易受到海水的侵袭。幽灵森林并不是沿海生态的静态结局，它们会持续演化成更多样的生态环境：有的会变成更重要的沿海湿地，有的会变成入侵植物的家园——当然也可能继续保持寸草不生的状态。

在幽灵森林最泛滥的区域，卫星地图的颜色不仅仅是黄色，而是变成了黑色，原本的森林变成了一种新的生态系统：盐碱滩（salt marsh）。盐碱滩同样是沿海生态系统的重要特征，并且，在以前的海平面上升期间，已经发生过多次从森林到盐碱滩的转换。

对于整个生态系统，盐碱滩同样提供了诸多益处。它们是鸟类和甲壳类动物的栖息地，也是芦苇和一些草本植物的生长地。盐碱滩还能储存大量的碳，因为盐碱滩泥泞的土地能容纳更多的枯叶和微小生物。例如，美国乔治亚州南部的沿海河流中，盐碱滩储存的碳比原先的森林还要多。盐碱滩还能抵御海浪的冲击，抵御强风和风暴潮，减缓幽灵森林的扩张。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幽灵森林都会有相对美好的结局。如果海平面上涨的速度过快，就几乎没有什么植被能接替幽灵森林继续生长下去，只能留下连盐碱滩也不是的泥滩。又或者，入侵植物会在本地植物扎根之前侵入。美国马里兰东海岸大学的森林生态学家Stephanie Stotts表示：“当这些森林大量死亡后，并没有被本地的盐碱滩植被取代……实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入侵的芦苇亚种。”她表示，这种芦苇亚种可以迅速占领栖息地，而本地动物中并不会以它为食的，因此它的生长可能会影响其他生物的生存。

是否所有幽灵森林最终都能变成有益的盐碱滩？研究人员并不知道结论。因为树木死亡是一个横跨几十年的漫长过程，原本的森林变成树干骨架的全面影响还有待观察。

无法阻挡

幽灵森林出现的过程很缓慢，最开始每年可能只有几棵树木死亡，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才会注意到整片树林的消失。但幽灵森林并不只发生在一地，它几乎是美国海岸线沿岸的显著生态问题。大西洋沿岸和太平洋沿岸均出现了大量的幽灵森林，尤其是北卡罗来纳州和马萨诸塞州之间。美国地质调查局称，该地区海平面的上升速度是全球平均速度的3倍。美国海岸生态学家表示，“幽灵森林”已经成为了该国气候变化最显著的指标。

幽灵森林正在快速扩张。根据2017年一篇发表在《河口海岸学刊》（Estuaries and Coasts）上的论文，自从1985年以来，阿尔伯马尔-帕姆利科半岛上11%的森林已经转换成了盐碱滩；自19世纪中叶以来，该地区约有400平方千米的森林已经发生了转化。研究人员表示，想要减缓这一趋势，唯一的方法就是人类联手对抗海平面上升和气候变化——但这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